□ 趙忠忠
奶奶自2005年農(nóng)歷六月二十三日駕返瑤池,已在時光長河中與我們分別二十個春秋了;赝棠叹攀噍d的人世滄桑,她恰似一株堅韌生長的胡楊,用布滿印痕的年輪鐫刻著生命的史詩。
奶奶名叫張烈花,生于1906年8月14日(農(nóng)歷六月二十五),屬馬。嫁給爺爺后,奶奶先后生下我父親、三個叔叔和兩個姑姑,在戰(zhàn)亂動蕩的歲月里,艱難維系著家族的血脈。
太爺趙鳴琴,是清末秀才,生于1879年,1932年猝然離世,享年54歲。爺爺作為長子,生于1903年,1947年撒手人寰,年僅45歲。親人離世的喪鐘聲中,家中沒了頂梁柱,裹著小腳的奶奶在毫無依靠的情況下,毅然撐起了家門。
因太爺突然離世,大太爺、二太爺與我們家相繼分家,一家人從老宅遷至場院,在崖邊挖窯洞棲身。泥坯當床,麥草作簾,鋪席殘破,土炕不堪,餐風飲露,起早貪黑,日子過得極為艱苦。
人生多舛,歲月維艱。新中國成立前,家中生活拮據(jù),缺糧少油,更難見醬醋。記得那時吃鹽,奶奶要從含鹽堿的崖邊刮取鹽堿土濾鹽,當?shù)亟邪就聋};用的堿面則以草木灰濾堿,俗稱搭灰水。或許五六年才能給孩子添一件新衣,老大穿完老二穿,老三穿后再傳給老四、老五,最小的孩子從未穿過新衣服,總是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舊衣。家中窮得叮當響,連買火柴的二分錢都拿不出,做飯時,?茨募掖稛熒,就拿著高粱稈或麥稈去借火引柴。照明起初用清油燈盞,后來改用煤油,但因沒錢買煤油,夜里常常摸黑吃飯、干活。
太爺和爺爺過早離世,奶奶支撐這個家的艱難可想而知。她撫養(yǎng)的六個親生孩子中,兩個幼年因病夭折,其余四個都自食其力,先后成家立業(yè)。我五歲那年,父母外出后再未歸來,是奶奶與我相依為命,將我撫養(yǎng)成人。后來,三叔離異,奶奶又撫養(yǎng)三叔的女兒直至其出嫁。晚年的奶奶雖年老體弱喪失勞動能力,卻閑不下來,直接或間接照看了八個孫子,如今他們都對奶奶的關(guān)懷教育銘記于心。
我親愛的奶奶,毫不夸張地說,她從未見過公交車,沒坐過火車,也未曾遠行見識世面,只在家園上空見過飛機掠過。一輩子沒嘗過幾頓美味佳肴,沒穿過一件高檔衣裳,甚至一天福都沒享過。箭舌豌豆面酸菜拌湯、高粱面菜團窩窩和野菜糊糊,便是她的家常便飯。家境貧寒,在計劃經(jīng)濟年代,她總是把布票優(yōu)先留給孩子們,自己舍不得用。即便縫件新衣服,也要在外層縫上破舊布片保護,生怕勞作時磨損。因終年勞累,奶奶的身體嚴重透支,體態(tài)發(fā)生巨大變化。她年輕時就患上重度子宮脫垂,臉上皺紋縱橫,刻滿歲月痕跡;兩手十指二十八個關(guān)節(jié)畸形膨大,難以伸直;晚年脊柱彎曲如弓,腰腿關(guān)節(jié)疼痛變形,加上裹足不便,只能以膝蓋當腳,跪著爬行走完人生。
奶奶雖是個沒文化的老實農(nóng)民,卻目光長遠,寧可自己吃苦,也不愿孩子沒出息。她秉持“寧可餓斷腸,不能瞎眼窩”的俗語,供父親和叔叔們上學。在我的教育上,奶奶更是竭盡全力,含辛茹苦供我從小學讀到大學畢業(yè)。奶奶的人生經(jīng)歷與堅韌精神,為子孫贏得了昂首挺胸的底氣,這或許就是歲月給予這位目不識丁卻善良剛強的老人最溫暖的饋贈。
持家受盡饑寒苦,催淚難忘撫育恩。奶奶的一生歷經(jīng)無數(shù)苦難與挑戰(zhàn),卻始終樂觀堅強。她的一生,是對親情的堅守,是對愛的執(zhí)著。如今,我們懷念奶奶,不僅是思念親人,更是要傳承她的精神——今后無論遇到多大困難,都要以樂觀態(tài)度去戰(zhàn)勝、去克服。奶奶雖已離開我們二十年,但她的愛永駐心間,她的風骨如同穿越百年風雨永不熄滅的明燈,照亮我們的生命,指引我們前行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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